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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八章 、逝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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趙言不過出去了片刻。梁仲便看到她抱著東西匆匆而回。只是將東西拿進了自個兒的屋子。片刻便又退了出來。默默地站於門口出神。

屋內。沫瑾拿著梳子。一縷一縷地替憐兒順著發 .沾了水的青絲。顯得有些枯黃幹澀。她輕手輕腳的梳理著。生怕扯痛了她。

憐兒坐在木桶內。卻還是雙手環胸瑟瑟輕抖。

沫瑾目光所及之處。是她原本白皙的肩頭上一團又一團的青紫。以及血痕。若不是她緊咬住了下唇。只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。

只看著憐兒這滿身的傷痛。她便覺得自己的心忍不住陣陣抽痛。痛得難以呼吸。

憐兒與馨兒雖名義上是下人。但對她而言。與姐妹親人並無區別。三人一同成長。一起吃睡。一起闖禍。但是母親。也總是任著她們胡鬧。不會多苛責上一分。

而如今。憐滿身傷痛。馨兒又不知所蹤。趙言不肯告訴她。她也不敢問憐兒。只能悶在心裏幹著急。只是憐兒都成這模樣了。馨兒定然也少不了吃苦了。

“小姐。他們都說你已經死了。且還是犯了大錯的。為何你明明還活著。卻不回來找夫人。”

梳發的手一滯。停了下來。

是啊。她為何直到現下才回來。明明未死。明明離開了皇宮。她又為何不早些回來。那樣。母親不會死。憐兒和馨兒也不會流離失所。任人宰割。

沫瑾怔怔地說不出話來。然憐兒卻仍用吵啞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著。

“小姐離開的時候。也未同夫人說一聲。咱們無處可尋。只聽坊間傳言小姐被一個富家公子帶走了。彼時。夫人還道是王爺。可後來問了才知。便是連王爺也不知曉小姐的去向。”

那時。她早已離開了高光國。她們自然是尋不到她的下落。彼時她確也走得忽忙。竟也忘了留個口信給他們。

“又後來。王爺忽忽來告訴夫人。說小姐被封和親公主。嫁到鄰國去了。此時大夥兒才知曉。小姐拋繡球招中的。竟然是鄰國的太子。小姐不知道。大夫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。有多生氣。有多麽不甘。而老爺對夫人到是好了很多。也偶爾會來院裏坐上片刻。同夫人說說話。”

“夫人日夜盼著小姐能捎個信回來。後來。到是有人傳了消息回來。也說是要接夫人過去。可咱們不認識他。不敢冒然地跟著前往。天曉得這人是否是大夫人尋人假冒的。那人帶了夫人想轉交給小姐的東西走了。臨走時還說等下回帶了信物再過來接咱們。”

沫瑾的手又動了起來。一上一下。帶動著自個兒的心思上下起伏。

憐兒口中說得應該就是梁仲派來的人。看來。確也是因著未曾帶上信物。母親們才不敢隨行同往。以至於她們彼此都錯過了最後見面的機會。以至於如今的陰陽相隔。

“咱們等啊等。可最後等來的卻只是小姐被賜死的消息。夫人當即便昏了過去。”憐兒吸了吸鼻子。繼續說道:“大夫人一聽說小姐死了。即刻就到了夫人面前冷嘲熱諷。夫人受不住氣。又以為小姐死了。她在這世間了無牽掛了。趁著我與馨兒在廚間準備吃的時候。懸梁自盡了。”

沫瑾的眼眶紅紅的。然手卻不停。將憐兒的一縷散發梳順了。便又換了一縷。繼續渾渾噩噩地梳著。

林若芳的話。總是十分傷人。也從不顧忌旁人的感受。沫瑾能想像得到。母親在林若芳跟前被嘲諷的模樣。生性孤傲的母親。饒是平日裏再懦弱。再無動於衷。每每遇上她的事兒。她總有些莫名的執著。

此時她想。若當初她打死都不同意林若芳替她拋繡球招親之舉。那麽一切是否都會不同。

定然是不同的。那樣。她便不會遇上李旭。只是。林若芳定然會想法子將她嫁給別人。也許是個五大三粗的屠夫。也許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兒。總之。她遇不到李旭。母親也不會如此不甘的逝去。

“夫人走了。我與馨兒被大夫人賣到春風院。第二天。馨兒她。就撞了墻。也死了。死了。”憐兒喃喃地話著。如癡兒一般。怔怔地念叨著:“死了。她也死了。”

“啪”的一聲。沫瑾手裏的梳子掉入了浴桶之中。濺起了些許的水花。

沫瑾木然地望著憐兒肩頭的一道傷痕。腦海之中唯有一個念頭。

死了。都死了。只剩下了憐兒。只有憐兒了。

“小姐。憐兒覺得你沒死。所以。憐兒一直等著小姐。沒見到小姐最後一面。憐兒便是受了再多的苦。我也不願就這麽死了。”

沫瑾霍然伸手。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憐兒。感受著她瑟瑟發抖的身子。如篩子一般。

淚。無聲而落。滴入同樣溫暖的水中。屋子裏。只隱隱聽到抽泣聲。

然。饒是再輕。卻還是被站在外頭的趙言聽了個分明。她深吸了口氣。在外輕敲了敲房門。出聲道:“沫瑾。水涼得快。莫要耽擱太久。易受涼。”

片刻之後。她終於聽到裏頭傳來的水聲。微微松了口氣。

又過了約摸半盞茶的功夫。房門被打開了。趙言回身擡頭。看到臉色蒼白的沫瑾站於門旁。擡頭幽幽地望了她一眼。返身往回走。她忙跟了進去。

此時憐兒身著她方才買來的衣裳坐在床畔。一對上她的目光。便慌了神。慌張地往床邊縮著身子。努力地想將身子隱到床柱後頭去。

“憐兒。莫怕。她叫趙言。是個好人。”

莫非此時情形不對。趙言聽到沫瑾這番話時。險些笑出聲來。

沫瑾仍是這般的善良純真。她這話說得便似騙孩子一般。好人與壞人。又豈是一句話便能說得清的。

再看憐兒。果真未能如沫瑾所願。對趙言敞開心胸放入信任。仍是縮在床柱旁。戒備地望著她。

趙言不過是走到桌邊。在最靠近門口。亦是離憐兒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。顧自拎了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。連喝了兩杯才緩過勁兒。

這幾日。她過得著實辛苦。如今。沫瑾該知曉的都知曉了。她也沒什麽好瞞的。想來也沒什麽比眼下更糟糕的事兒了。直到時此放下心來。只覺疲累至極。

“憐兒。你定然餓了。我讓他們拿些吃得上來。”沫瑾自說自話之後。便要急匆匆的往外跑。卻在經過桌旁時。被趙言一把拉住了。

“我已經讓素若去準備吃的了。差不多應該準備好了。”

沫瑾靜下來。而後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著。看看趙言。再撇頭看看憐兒。一臉的迷茫。

“你想問她什麽事兒。便問吧。有些事兒說出來未必不是件好事。沫瑾。憐兒。我知你們此時心中的傷痛與恨意。這便是個疤。上藥會痛。不上藥亦會痛。還不如此時狠心咬咬牙抹上藥。才會有痊愈的一天。”趙言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。說著。“該面對的。還是要面對的。畢竟人死不能覆死。你娘她……”

趙言停了下來。未再說下去。只是微微偏轉身。顧自拿了茶杯喝茶。

沫瑾回頭看了憐兒一眼。一步步慢慢走近。而後在床畔坐了下來。伸手按在憐兒緊抓著床柱的手上。引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。

“憐兒。我娘她。葬在何處。”

憐兒怔怔地望了她片刻。好似出了神一般。而後。緩緩地搖了搖頭。

“你告訴我吧。這輩子。我沒能讓娘過上一天好日子。不能承歡膝下。還讓她因為我而命喪黃泉。我想她是怨我的。只是。她終究是我娘。我想。她應該會願意再見到我的。”

沫瑾以為憐兒怨她。才不肯告訴她娘親被葬在什麽地方。忍不住哽咽地哀求著她。

“小姐。”憐兒又搖了搖頭。手輕輕抖著。怎麽都停不下來。“我也不知道。夫人才咽了氣。大夫人便讓人將夫人擡走了。葬在何處。我們。都不知。”

憐兒艱難地說著。一想到夫人的死去的模樣。她便忍不住紅了眼眶。

不值得。真是太不值得了。小姐還活著。她們。都死了。而她。卻還活著。唯有她這個骯臟的人還活著。

沫瑾默聲。未曾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。

林若芳。她帶走了娘的屍身。定然不會那般好心。她可憐的娘親。也不知可有草席裹身。可有碑文正身。她。可還能尋到她的歸處。

“小姐。趙姑娘。”素若端著掌盤在門外輕喚了兩聲。而後提步進了屋子。“我熬了些粥。備了些清淡的小菜。想來這位姑娘近幾日都未曾好好進食。還是先喝粥好些。”

素若說著。將掌盤中的碗碟筷子勺子都放在桌上。而後便要出去。卻被沫瑾喚住了。

她回頭。便看到沫瑾正哄著憐兒下床來。就順勢站在門邊。等著她發話。

好不容易。沫瑾才將憐兒引到桌旁。趙言一動不動的坐在原位。憐兒慘白著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。僵硬著握住了沫瑾塞進來的筷子。時不時的擡頭看上趙言一眼。

而趙言。卻不動聲色地只是坐著。而後終是有些不忍的起身。站到了門口。

沫瑾看著憐兒小口小口的喝著粥。直起腰身看向素若:“素若。你替我陪著憐兒。”

素若楞了楞。對於方才的事還心有餘悸。不由看向桌旁的憐兒。正好對上她怯怯望來的目光。下意識地便沖著她溫婉一笑。不想又嚇得憐兒埋下了頭去。

“憐兒。你喝了粥便上床好好睡上一覺。什麽都不要想。等我回來。我讓素若陪著你。你不要怕。好嗎。”

憐兒埋著頭。半晌都沒吭聲。末了。只是點了點頭。

沫瑾松了口氣。轉頭對素若使了個眼色。便走出了屋子。

趙言緊跟在她的身後。看著她往樓下走。問道:“你要去何處。”

彼此。已快酉時。而他們連中飯都還未顧得上吃一口。她這又是要急匆匆的去何處。

“去蘇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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